2013年8月6日 星期二

文章分享:《漢武帝的三張面孔》 作者:姜鵬


我們講漢武帝,不是依據某一部史書,或某一位史學家的單一記載來討論漢武帝和他的時代,而是把《史記》《漢書》《資治通鑒》這三部史書進行比較,三位史學家,每位史學家筆下都有一張漢武帝的面孔,三張面孔各不相同。司馬遷,他的優勢在哪里?因為有著和漢武帝直接接觸的經驗,使得司馬遷看到的漢武帝,有血有肉。班固生活在漢武帝之後一百多年,雖然不算近,但也不太遠,正好在漢武帝影響力的射程範圍內。司馬光描寫漢武帝,是希望漢武帝時代的經驗和教訓,能對以後的統治者起到幫助作用。

 

漢武帝的內政成績

 

漢武帝既是一個非常有作為的皇帝,又是一個備受爭議的皇帝。但無論是功是過,有一點可以肯定:漢武帝對整個中國的歷史產生了巨大影響。我們可以用十六個字概括他的一生:內強皇權,外服四夷,迷信神仙,晚年改轍

 

 

先看內強皇權,一是漢武帝用各種手段削弱其他勢力的權力,以達到加強皇權的目的,其中包括打擊諸侯王勢力、遏制公卿貴族豢養門客、瓦解民間遊俠集團、任用出身貧寒而且比較聽話的人來做丞相。

 

 

在這個過程中,漢武帝耍了不少手段。尤其是在打擊諸侯王勢力上,比如漢武帝通過製造冤案的方法,鏟除了當時非常有威望的一位諸侯王淮南王劉安。政治鬥爭,難免越出道德藩籬。拋開道德尺度,我們可以看到,通過這些步驟,漢武帝完成了秦始皇以來中央集權的建設,鞏固了統一帝國,打擊諸侯王是為了消除分裂隱患。這是從肯定角度講。從批判角度看,漢武帝從各個角度加強皇權,代表社會力量的遊俠被打擊殆盡了,丞相又是皇帝的跟屁蟲,皇權非常強大,那麼皇權出錯了怎麼辦?到哪里去尋找制約皇權的力量?這是一個非常嚴峻的問題。這個問題也拷問了中國歷史兩千多年。

 

 

和這些直接加強皇權相配套的,還有漢武帝的統治策略。司馬遷觀察到一個現象,他說當時官吏們,都是靠法治手段幫助漢武帝鞏固統治,但表面上卻以儒術作為裝飾。這就是司馬遷說的文法吏事,而又緣飾以儒術。(《史記·公孫弘傳》)儒術成為掩飾嚴刑峻法的工具。司馬遷揭示出漢武帝統治策略的兩面,一方面利用嚴酷的法治進行實際統治,所以出現了大量酷吏。但另一方面,漢武帝又利用儒家的經學、文章來紋飾自己的統治,給嚴酷的統治披上溫文爾雅的外衣。所以,漢武帝又提拔過一批儒學出身的官員。但在司馬遷看來,這種情況下被推到前臺的儒學,是偽儒學,是一種統治工具。

 

司馬遷的這個認識是非常深刻的,對漢武帝時期統治形態的觀察,入木三分。但我們今天從整個歷史演變的大勢來重新評估這件事,可以發現漢武帝這種兩面派的做法,有它特殊的時代語境,也有它深遠的歷史意義。從法治的角度來看,利用嚴刑峻法來管理整個社會,其實延續了秦始皇時期的統治特徵。社會歷史的發展是一個緩慢的過程,比改朝換代要慢得多。大家起來一造反,秦朝滅亡了,皇帝改姓了,但秦朝留下的那些社會制度、基本的社會狀況,已經滲透到人們的思維習慣和日常生活中,不會那麼快就徹底改變。所以漢武帝任用酷吏,施行嚴刑峻法這個特點,其實是代表了歷史發展的延續性。

 

 

而起用儒家學者這一點,恰恰相反,代表了歷史的變革性。這是秦始皇時期沒有的、漢朝建立以後逐步發展出來的一個歷史新特點。歷史總是這樣,它不會一下子天翻地覆,全部變成新的、大家都陌生的東西。真要那樣,老百姓也受不了、趕不上趟!我們的生活,總是有一部分延續著傳統,而另一部分則有新的內容慢慢地出現,逐漸地成熟。

 

 

漢武帝時期大張旗鼓地表彰儒學,其中湧現出來的很多人物都不入司馬遷的法眼。比如公孫弘,靠著迎合、投機取巧做到丞相,司馬遷很看不起這個人,認為這是個典型的偽學者。但我們還要看到另一面,漢武帝把這個口子一打開,儒家的機會就來了。當時春風得意的雖然是一些打著儒家旗號的投機分子,但真正的儒學,也借著這個機會得到了發展。經過一百多年的努力,到班固生活的年代,儒家的很多觀念,已經成為政治決策和士人生活的基本信條。班固就是深受儒家學說薰陶的學者,所以他才會在《漢書》中為漢武帝表彰儒學的行為大唱贊歌。班固說:孝武初立,卓然罷黜百家,表章六經。(《漢書·武帝本紀》)意思是說漢武帝即位不久,就採取了罷斥諸子百家、獨尊儒術這麼英明的決策。

 

 

司馬遷對當時的這些現象觀察得很深刻,但他看不到歷史的後續發展。班固恰恰是受這些後續發展的影響,重新來評估漢武帝的這些措施。好比司馬遷看不見自己背後的東西,班固站在司馬遷身後,司馬遷看不見的東西班固看到了。而展現在司馬遷眼皮底下的那些東西,站在後面的班固又不如司馬遷看得真切。所以,這還是一個角度問題。

 

 

另外談到漢武帝的法治,還有這麼個故事。漢武帝有個妹妹叫隆慮公主,晚來得子,非常嬌寵。後來隆慮公主病重,放心不下這個兒子。她也知道漢武帝用法嚴,生怕自己死後,這個寶貝兒子犯點什麼事,被治了。所以就在臨死前,捐給漢武帝一大筆錢,黃金千斤、錢幣千萬,算是預先替兒子贖罪,以後兒子萬一要犯點什麼事,希望漢武帝看在自己的份上,網開一面。後來這個兒子果然嬌縱不法,一次酒醉之後殺人了。按法律得償命。很多官員都來求情,說看在隆慮公主的份上,從輕發落吧。漢武帝非常悲痛地說,我妹妹就這麼一個兒子,臨終前千叮嚀萬囑咐,要我照顧。但現在他犯了這麼重的罪,我如果徇情枉法,敗壞法治,以後有何面目去見列祖列宗?最後漢武帝揮淚說,還是要依法辦理。所以,隆慮公主的兒子,並沒有因為是漢武帝的親外甥而逍遙法外。

 

 

這個故事不見于《史記》,《漢書》和《資治通鑒》都記載了。尤其是《資治通鑒》,把它放在一個非常特殊的位置漢武帝這段歷史的最後部分。《資治通鑒》有個特點,當它介紹完一位重要歷史人物的時候,經常會在最後挑選一些代表性的事例,作為最終評價這個人物的憑據。司馬光雖然也批評過漢武帝任用酷吏,造成很多社會問題,但在講完漢武帝這一生之後,他卻特意挑了這個事例來總結漢武帝的人物特點,說明在司馬光看來,漢武帝執法如山這一點,還是值得學習的。既然有了法,那麼大家都要遵守,法比人大,沒有人可以例外。

 

 

關於漢武帝內政建設上的成績,除了前面這些內容之外,其實晚年改轍這個板塊,也可以算在裏面。只不過這段歷史比較特殊,可以獨立成為一個話題。漢武帝晚年,和太子劉據之間存在兩個問題。首先,由於父子倆性格差異很大,導致他們在政見上存在嚴重分歧。漢武帝雄武拓張,積極有為,太子敦厚安靜,主張文治。他們都各有支持者,因此朝廷上隱隱劃分成政見不一的兩大陣營。這是第一個問題。第二個問題,父子倆長期缺乏正面交流,有很深的隔閡。宮廷鬥爭,明槍易躲,暗箭難防。早有人覬覦劉據的太子之位,他和漢武帝的這種隔閡,就被人利用了。劉據最終在巫蠱案中被人栽贓嫁禍,兵敗身死。這件事對漢武帝觸動很大,他沒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。他在自己生命的最後幾年裏,痛定思痛,不僅認識到太子是被陷害的,還認識到,以前太子主張的政策路線有很大的合理性。他自己所主張的四面拓張、積極有為路線,由於國力匱乏、社會矛盾激烈,這時候已經很難再持續了。所以漢武帝不僅替劉據平反,還下了罪己詔,改革國策,從積極拓張轉向休養生息。

 

 

這是漢武帝晚年改轍的大概內容。我們能把這些思路理清楚,主要是依靠《資治通鑒》的記載。司馬光對漢武帝晚年政局的觀察和把握,應該說是非常准確、也是非常深刻的。班固把巫蠱之禍,歸罪于那些曾經和太子結怨的小人物,看問題太表面了。司馬遷呢,又一次身在局中。我們通過分析,認為司馬遷很可能是劉據的支持者,所以《史記》對這件事的記載非常隱晦,基本沒有正面描寫。很多人認為,時間上離歷史事件越近的史學家,記載的內容越可靠。看來並不一定,漢武帝晚年的政局,恰恰是離這段歷史最遠的司馬光把握得最全面、最准確。

 

 

漢武帝對中國版圖的貢獻

 

關於外服四夷,司馬遷說漢武帝西伐大宛的時候,正好碰上關東蝗大起,蜚西至敦煌。(《史記·大宛列傳》)從東到西,到處都是蝗災、蟲災,但老百姓還要負擔沉重的戰爭壓力。司馬遷用很生動的筆觸描寫了這麼一個事實,讀來令人心酸,當時的老百姓苦啊!作為目擊者,司馬遷對漢武帝的積極開拓,持批判態度,因為他目睹了當時百姓的慘況。從這一點來看,應該說司馬遷是一位有良知、敢於記錄事實的史學家。但司馬遷的問題仍舊是看不到漢武帝這些行動對以後歷史的影響。站在我們今天的立場來看這個問題,應該有更高的認識:正是因為當時人們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,才使得漢朝文明和西域文明有了充分交流。而且除了西域之外,漢武帝把漢朝的觸角伸到了東南西北各個方向,西到天山南麓,東到朝鮮半島,南到海南島,北到今天的蒙古。正是漢武帝的這些努力,初步奠定了我們今天多民族統一國家的版圖。從這個角度來看,漢武帝對中國歷史的貢獻是非常大的。

 

 

另外在這個過程中,湧現出一批名將。最著名的像衛青、霍去病、李廣,三部史書都有詳細介紹。司馬遷受李廣的孫子李陵投降匈奴事件牽連,被漢武帝處以宮刑。我們看到,在《史記》裏司馬遷對李廣和李陵這對祖孫充滿了感情,而對衛青、霍去病的人品不怎麼認可,認為他們是仗著漢武帝的寵信,才爬到那麼高的位置。

 

 

但司馬光經過分析之後,得出不同的結論,認為衛青的成功和李廣的失敗都是有原因的。衛青有一個很重要的特徵:善於領導,也善於吸取別人的意見,是個帥才。而李廣有很明顯的個人英雄主義作風。作為漢武帝來說,能夠大膽起用衛青、霍去病這些年輕將領,事實證明非常成功,體現出漢武帝有知人善任的優點。所以,司馬光在最後評價漢武帝的時候,專門有善用人這三個字。結合漢武帝臨終前對身後事的安排,可以印證這一點。劉據死後,漢武帝要立新太子,不挑年齡比較長的幾個,而是立了最小的劉弗陵,並且讓霍光這些人來輔佐劉弗陵。後來的歷史發展證明,無論是皇位繼承人還是顧命大臣,漢武帝都沒有挑錯,也證明漢武帝的確有識人之明。

 

 

三種視野下的迷信神仙

 

當然,我們還是要承認,三位史學家都有各自的優勢,無法相互取代。我們要更全面地瞭解漢武帝時代,就必須綜合考慮三位史學家的意見。比如司馬遷,他的優勢在哪里?因為有著和漢武帝直接接觸的經驗,使得司馬遷看到的漢武帝,有血有肉。這和後來的歷史學家只能從文字記載的角度來審視漢武帝這個人,有很大不同。所以我們看到,《史記》裏塑造的漢武帝,個性非常鮮明,形象非常生動。我們從迷信神仙的角度來看一下。談到漢武帝的性格和信仰,《史記》裏有一篇《封禪書》,把漢武帝迷信鬼神、癡迷于成仙的行為、心態描寫得非常細膩、生動。漢武帝一心想成仙,不停地上當受騙。每次上完當,都下決心:下次不能再上當了!可是每次有新的方士來引誘他,他都忍不住,還是繼續給這些方士很多錢,讓他們幫忙求神仙。這是為什麼?司馬遷通過近距離觀察,只用了四個字就把漢武帝的心態揭露得淋漓盡致:冀遇其真!懷著一種僥幸心理,希望總有一次能碰到真的神仙。

 

 

同樣是這件事,在班固筆下意義就大不一樣。班固說你不能光看到漢武帝求仙時的荒唐可笑,也應該看到,漢武帝的這些行為,是在加強和上天的溝通,以確保漢朝的長治久安。我們不能說班固是在歪曲事實,替漢武帝辯護。班固生活在漢武帝之後一百多年,雖然不算近,但也不太遠,正好在漢武帝影響力的射程範圍內。在當時的思想環境下,班固本人就非常相信天人感應學說。這種學說認為,為了保證人世間的和諧秩序,加強和上天的溝通是非常有必要的。對於這種看法,我們不能站在今天的立場笑話他們迷信,而應該看到,是當時的環境造就了這樣的思想。

 

 

還是漢武帝求仙這件事,到了司馬光這兒,又有不一樣的處理。《資治通鑒》描寫漢武帝,是希望漢武帝時代的經驗和教訓,能對以後的統治者起到幫助作用。所以司馬光談到漢武帝晚年自我反省的時候,專門講漢武帝對自己迷信方士、神仙非常後悔,下令把所有方士全都罷免。而且漢武帝還有這麼一句台詞:向時愚惑,為方士所欺,天下豈有仙人?盡妖妄耳!(《資治通鑒》卷二十二)漢武帝說自己以前很愚蠢,被那些方士騙,世界上哪有什麼仙人,都是胡說八道。這段內容,在《史記》《漢書》裏找不到。漢武帝是不是真的講過這些話,無從查證。但司馬光加這段內容的意圖很明顯,是要告誡後世的皇帝,千萬別學漢武帝,為了求仙而勞民傷財。神仙沒求到,搞得老百姓怨氣沖天,那是不值得的。

 

 

通過這樣比較之後,我們可以各用一個詞,概括出三位史學家的不同。司馬遷是在記錄歷史。他把自己親眼看到、親身經曆的事都記下來了,裏面夾雜著他自己的感受,所以,他的特點是鮮活生動。而班固是在解釋歷史。班固整理漢武帝時代的歷史,有一個非常明確的目的:要確立西漢王朝的偉大性。因為東漢是繼承西漢而來的,只有證明瞭西漢的偉大,才能證明,東漢繼承西漢是合理的。所以,漢武帝的很多行為,班固都要給他一個合理解釋。這樣一來,班固筆下的漢武帝這個人,不像《史記》裏的那麼生動,但對于漢武帝這個時代種種現象的解釋,班固講得更有整體性和系統性。第三位史學家司馬光,他是在分析歷史。司馬光筆下的漢武帝,和秦始皇一樣犯了很多錯誤,窮兵黷武、為求仙而勞民傷財,但為什麼秦朝滅亡了而漢朝沒有呢?司馬光說,那是因為漢武帝晚年常深刻地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,並且做出了自我糾正。通過這樣的分析,司馬光告訴後世統治者,漢武帝這個時代,什麼樣的教訓要汲取,什麼樣的經驗要借鑒,要學習和借鑒這些經驗、教訓,提高管理國家的水平。所以,司馬光談歷史,並不注重那些流於表面的現象,而是更深入地去分析歷史上成敗興衰的原因。

 

 

為什麼是三張面孔

我們講漢武帝,不是依據某一部史書,或某一位史學家的單一記載來討論漢武帝和他的時代,而是把《史記》《漢書》《資治通鑒》這三部史書進行比較,通過比較,我們發現這三部史書裏記載的漢武帝有很大的不同。

三位史學家,每位史學家筆下都有一張漢武帝的面孔,三張面孔各不相同。為什麼會這樣?是史學家在撒謊?事實上並不是因為哪位史學家想欺騙讀者,而是因為這些史學家是站在不同的位置、角度來觀察漢武帝,得出的結論自然不同。司馬遷的生活年代,基本上和漢武帝統治時期重合,親眼目睹了當時絕大部分重大事件。第二位史學家班固,生活在漢武帝之後120年左右,當時西漢已經滅亡了,而打著恢復漢室旗號的東漢卻剛剛興起。第三位史學家司馬光的生活年代,已經是漢武帝之後一千多年的宋代了。由於這三位史學家和漢武帝之間的距離呈現這麼大的差異,他們對漢武帝關注的角度和程度,也會呈現很大差異。

 

 

從不同角度看漢武帝,就像我們看風景,遠看、近看、身在其中看,必然大不相同。漢武帝就像一座名山,司馬遷是身在此山中,他看到的都是山裏最真實、最細膩的內容,但他卻跳不出這座大山。班固呢,因為他生活在東漢初期,正是要接過西漢的旗幟、繼續努力的時候,這個時候來看西漢時期最重要的帝王之一漢武帝,就好比是在出山的路口上回身仰視這座大山,這種視角下看出來的那座山,會顯得特別雄偉。而司馬光已經遠離漢武帝時代,他所生活的宋代,有自己的時代使命,這種使命和漢武帝時期的歷史沒什麼直接聯系,所以司馬光好比是站在另一座山上眺望漢武帝這座山。有句話叫它山之石,可以攻玉。(《詩經·小雅·鶴鳴》)我們可以把它解釋為,借助別人的經驗教訓,可以幫助自己成長。這句話用來形容司馬光編纂《資治通鑒》的目的,非常合適。

 

 

而我們今天,站在21世紀的歷史平臺上,重新來回顧、評論漢武帝這段歷史,當然又有我們自己的立場和觀念。歷史就這些內容,一個漢武帝為什麼要不停地、反復地被解釋?正是因為不同的時代,有不同的觀念和使命,所以,每個時代都會對以往的歷史重新做出解釋。這是歷史認知最基本的特點之一。所以,像歷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這樣的觀點,是非常淺薄的,這個觀點,沒有考慮到不同角度觀察歷史的合理性。打個比方,你今天和家裏人吵架了,很生氣,越想越氣,覺得對方怎麼這麼不講理。這是你吵架當天的感受。過了三四天,你再想想,算了吧,自己家裏人,嘔這麼大氣幹嘛,找個台階和解了吧。這是你事後尋找處理方法時候的想法。再過三四年,又想起這件事,你可能會啞然失笑,覺得自己好無聊啊,怎麼會為這麼一件小事和家人大吵大鬧。再過三四十年,可能和你吵架的人已經不在了,這個時候你再回想起這一幕,或許會非常心酸,當時吵得面紅耳赤的場景,在這個時候的你看來,或許也是十分溫馨的,你多麼希望對方能再一次站在你面前,和你大吵一次,可惜已經不可能了。所以大家看,我們對於自己經曆過的事情,尚且會在不同時期、不同心境下,引出不同的回憶心態。你能說你在某個階段的感受是不真實的嗎?你能說記憶就是一個任你打扮的小姑娘嗎?當然不是。這麼說來,不同時代的歷史學家,在不同的時代背景下,描繪出不同的歷史圖景,不是很正常的事嗎?

 

【多維新聞】本文網址:http://opinion.dwnews.com/big5/news/2012-07-27/58792031-all.html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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