近日閱讀到一些關於光緒帝的資料,相當有意思,故和大家分享。
有一位外國女畫家,曾經為慈禧太后畫油畫像,說送到聖路易博覽會,讓美國人瞻仰一下君臨中國之太后有多美。這位女士因此有機會見過光緒帝。後來,她寫回憶錄說,她印象中的光緒帝「自己並無所主張,而對於中國將來之進步,亦漠不關心」。直到中日戰爭之後,「光緒市如夢初覺,慨然以發憤自強為己任。故中日戰前與戰後之光緒帝,不啻判若二人。」(見卡爾女士《慈禧寫照記》)從這位外國女士卡爾的眼中所見,光緒帝本來糊糊塗塗,直至中日甲午戰爭,他受刺激才發生突變。她這印象是表面化的。
另外,我們從其他人的印象中,可以窺視光緒帝的另一面,這人是裕德齡。裕德齡是晚清時期外交官裕庚的女兒,精通法語、英語,中文同樣很好。她在慈禧太后身邊工作了兩年。後來,她把這段期間的經歷,寫成回憶錄,名為《清宮二年記》,書中有不少內心的感受也有許多客觀的描述。她所描述的光緒帝,很早就像兩個人:在慈禧太后面前是一個人,在可以自由的地方是另一個人。
根據裕德齡的記載,初見光緒帝的情形是這樣的:
帝與余等握手,有忸怩態。高約五尺七寸,甚瘦。但舉止英挺。隆準廣額。睛黑,奕奕有光,口大齒白,神采甚佳。余察帝,雖時時呈笑容,然中含憂色。
這是初次見面,一個總的印象。裕德齡以後還有許多場合見到皇帝,她在太后見外人時做很好的翻譯,這些場合光緒帝也常出現。有一次,太后閱各部尚書、督撫封奏,太后讀了就交給光緒帝,裕德齡觀察,「帝覽奏章,一目了然,歷時甚速。」
太后決定了一些事,問一句皇帝:「此舉當否?」皇帝只簡簡單單的答:「是。」
這情況常常出現。有一處記的是:
方太后召見大臣時,帝雖與焉,惟默然靜聽,不發一語。太后虛應故事,輒詢其意見。而帝之所答,則無不與太后之見同。
又一次,過年,太家高高興興。「時諸人中,僅帝一人從未破顏一笑,似不樂此良辰者也。」裕德齡問他,「何故戚之深也?」光緒帝這才笑一笑,「以英語之A Happy New Year答余。」
他見到裕德齡時,若有機會,就問英文事,興趣很濃。後來跟裕德齡學英語,很認真,裕德齡覺得他「憶力絕強」,「惟發音不甚清晰耳」。當裕德齡將離開宮廷,告別的時候,光緒帝最後與德齡說的一句話是英語「Good Luck」。
從裕德齡零碎的描述中,傳達出來的訊息是:已如廢帝一般的光緒帝(那時已是戊戌政變之後,慈禧太后重新掌政),並不甘於無所作為,他有機會還學英語,當是為了有機會時可以通過英言掌握更多新知。裕德齡覺得光緒帝好像有兩個,與她們相處的時候,「有笑,有戲謔」,「但一至太后前,則立嚴肅,若甚懼其將死者然。有時似甚愚蒙。」
裕德齡記,有一天偶然遇見光緒帝於半途,談了英文,談了太后畫像、攝影的事,見是機會,光緒帝與德齡作一次簡短的「深談」,問她所知外人對他的法是怎樣的,又說自己雖是皇帝地位,但「殊不欲有所言,或有所建白」,因此,「卒之外人見余無所事也,乃相率目余為庸碌者矣,吾知其然也。」他還談到很希望有機會去歐洲一遊,「觀其政事,究如何措置者。」在這簡短的談話中,最重要的是下面這一段,要求裕德齡有機會時,向外人說出他的實際處境和心願:
再有詢爾者,爾其以吾所處之地位實答之。吾素抱宏願,期所以利達吾邦家。而吾非元首,不能達之。爾之所知:雖以太后之權勢,恐尚不足以變更中國之現狀,縱曰能之,亦非所願。吾恐改革之期,尚不知所日耳。
裕德齡對光緒帝的總印象是:「居宮中久,覺帝誠華人中之最穎敏者。渠極善外交,理解力亦極富。惟無機遇,不得一展布之耳。」
一直以來,我們從教科書中讀到的光緒帝,都是一位軟弱無力的傀儡皇帝。不過,從當時和他接觸過的人的眼中,他卻是一位有理想、有抱負的愛國之君,只是「惟無機遇,不得一展布之耳」。
讀書至此,不禁覺得這不但是光緒帝一人的悲哀,更是整個中國四萬萬人的悲哀。
一生不能自決的光緒帝畫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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