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年的五、六月,就會有不少出版社推出新書,迎接七月的香港書展,王汎森的《近代中國的史家與史學》(香港:三聯書店,2020年)是其中一本。
嚴格來說,這不是「新書」,只是修訂版;不過,在修訂後所加上的篇章,差不多佔全書內容有一半之多;加上精裝的封面設計,故說是新書,也絕不為過。
最初,這本書吸引筆者購買的主要原因,是裡面有兩篇關於「師公」錢穆先生的文章,包括:〈錢穆與民國學風〉、〈重訪錢穆的《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》〉,這對於我們對了解錢先生的史學思想和學術風格極有幫助。
在〈錢穆與民國學風〉裡,作者提到民初之時,史學界疑古風氣盛行,對不少古代史的重要課題,也視為後人虛構出來的,甚至有否定數千年來中國文化的價值。
對於這些說法,錢先生不以為然,並極力加以反對。他說:
我們是中國人,我們現在要改革的是中國,如果中國的一切,真是毫無價值,中國的文化,在世界文化史上,毫無存在的意義。中國的民族,也沒有創造文化的能力。那麼中國人只好束手待斃,就算完了,還要做甚麼革命呢?(《國學概論》,下篇,P.179-181。)
基於錢先生對中國文化的價值的肯定這個信念,故他畢生致力弘揚中國史學與文化為己任。
就在抗戰的艱苦歲月裡,錢先生憑有限的實體材料,編撰了一套至今仍被視學界視為經典的《國史大綱》。
說起《國史大綱》的寫作背景,是和當時的社會環境分不開的。作者王汎森說:
在抗戰時期,整個民族面臨著存亡之關鍵,這個時候相當要緊的任務是說服全民族,何以這個民族的歷史文化有價值、有意義,應該為它的生死存亡而奮鬥。過度批判民族歷史文化的學術取向,不能指示國家民族未來正面發展的史學,在現實上要讓位給反對的陣營,而錢穆的《國史大綱》正是在這種大環境下應運而出。(《近代中國的史家與史學》P.222)
讀到這一段的內容,筆者深受感動。
感動的原因是,錢先生在面對逆境時,不但沒有放棄自己的信念,反而迎難而上,用行動來實踐信念,開創出史學的新路,亦為自己建立了獨具一幟的風格,深受學生歡迎。
有關錢先生上課的情景,作者在文中有以下的記載:
開授之時,修課及旁聽者「每一堂常近三百人,坐立皆滿」,而且有學生連聽六年。更重要的是,錢穆的講授對當時人們所關心的國家前途問題能提出某種解答……(同上書,P.219。)
可惜,在戰後,因為與當時北京大學的主事人的種種分歧,錢先生竟然未有被邀請返回北大任教。
這件事情的發生,對錢先生個人來說,當然是不幸;然而,這也許亦是日後錢先生南來香港開辦新亞書院的契機。
幸與不幸,真的很難說。
或者,這就是老子所說的「塞翁失馬,焉知非福」的道理吧。
這篇文章,讓筆者對「師公」錢先生的治學風格,以及處事為人,除多了幾分的認識外,亦增添了對錢先生的「溫情與敬意」。
單單這一篇專題,已經令筆者覺得「值回書價」了。
此外,本書其他文章,如:〈甚麼可以成為歷史證據——近代中國新舊史料觀點的衝突〉、〈近代史家的研究風格與內在緊張〉,以及〈歷史教科書與歷史記憶〉等,都是相當專業而嚴謹的專題學術論文,尤其值得歷史工作者細心閱讀及思考。
如果,你也想對近代中國的史家與史學有更多的認識的話,就不能錯過這本「新書」——《近代中國的史家與史學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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